市场与中国, 文章

我是伪善者吗?

一个完全的市场拥护者却供职于公立大学,是否伪善?一个受益于政府免费公共品的人却批评政府,是否道德?一个活在国营世界的自由意志主义者,是否该死?

Original Version (English)

作者:桑迪·池田(Sandy Ikeda

翻译:王光裕;校对:王泓崧

Am I a Hypocrite

一个信奉互不侵犯原则却享受着侵犯之果实的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反对政治权力同时又受惠于政治权力的人有多道德?一个著书、演讲并积极抗议政府干预却同时从他人赋税中获得收入的人是否自相矛盾?

我的整个学术生涯都供职于公立大学,而其主要收入来自于税收。作为一个理解自由市场道德规范的人,我不断地问着自己以上这些问题。

我曾是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汉斯·森霍兹(Hans Sennholz)的学生,他曾骄傲地对我说,他收入的每一分钱都与政府的再分配无关。(他曾在格罗夫城市学院(Grove City College)任教,该校以拒绝所有政府补贴闻名。)所以我相信他会对我赚钱的方式感到不满。而且事实上这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困扰。最近,有一个读者给我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信,在信中他表达了同样深切的个人担忧。直白一点说,“我是一个伪善者吗?”

《简明牛津词典》(The Concise Oxford Dictionary)对“伪善”的定义是:“对美德和良善的伪装;虚伪,虚假;假扮一种角色。”那么,反对通过立法建立特权的同时又靠合法化的特权维生的我是否伪善呢?

一个简单案例

为了简化分析,让我们举一个极端案例。假设我生活在一个大部分人是奴隶(即在暴力威胁下被迫提供服务),而少部分人享有垄断特权的社会中。如果我是大多数奴隶中的一员,当我反抗现有制度并公开主张制度变革,即使我的生活倚赖其他奴隶的工作,那我是不是一个伪善者?我想并不是。如果我身为特权阶级的一员去做同样的事,我也不认为这样就是伪善者了。比如,美国内战(Civil War)前,在美国南部显然已经有很多废奴主义者开始还奴隶们以自由。

今天美国的情形远没有那么极端,但是我们也可以得出类似的结论:从强制财富转移中获益本身并不构成对反财富再分配立场的道德责难。(另有一个相关的观点是:论证的有效性独立于论证者。例如,即使我们怀疑一个人的动机,我们仍当以他论证的理由和例证进行评判,而非选择无视其观点或者简单地下结论:“这人动机有问题!”。)

朋友们的观点

在我的朋友中,有好些最聪明且最值得尊敬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对此我非常自豪。我问他们,一个像我这样为公立大学工作的自由意志主义者是不是一个伪善者?这里,我转述一下他们的回答,我认为这些回答适用于大多数为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当然也包括使用由国家提供物质和法律服务(如道路、公园、法院及财产保护)的人。

我的一个同事认为,只要不参与那些使腐败体制变得更糟的行动,从腐败体制中获益本身并不使一个人成为伪善者,尤其是当你尽你所能地去反对体制问题的时候。举例来说,一个人在公立学校任职本身并不影响这个职位或公立学校的存在与否。这位同事不认为接受这一职位会让情形变得更糟,尤其是如果你能告诉你的学生为什么你就职于此。她认为,接受这样一份工作与游说建立更多公立学校、反对竞争、管制商业成本等情况是极为不同的。

我的另一个同事认为,如果政府提供的服务本身在道义上是合法的,并可能在无政府情况下仍被提供,如消防部门和学校,那么在这些部门中受益并不构成伪善。他说,政府提供服务的坏处在于政府是强制的垄断机构,而不在于这些服务本身。

厘定界限

那么,伪善的边界在哪?答案是:一边公开反对特权合法化,一边私下里企图从特权中获益。而关于伪善更一般化的界定是——作为一个自由意志主义者,推动了更多还是更少的净政府干预?

一个朋友认为界限在于其主张的政策是否与他的有限政府原则相矛盾。比如,如果他主张除高等教育以外的其他公共部门私有化,那他就是个伪善者。他认为,对于在任何已通过税收强制支持的体系内求职都是没有问题的。相类似地,也包括使用铁路服务、访问国家博物馆等。

此外,他惊讶于有些人所谓的“如果你受益于政府提供的公共品,那你就无权批评政府”的论调。他的反例是,如果所有的医疗服务都由国家提供,即私人医疗成为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任何一个质疑这一医疗体系的人都无权去看医生了吗?若是如此,那么政府的每一个强制行为都不但驱逐了私人服务也使得异议没有了立足之地。

别急于划定界限!

对于这些富有洞见的观点,我的疑问是,在真实的生活中,要评判谋生的方式是否完全没有受惠于政府干预是很难的。

我同意如果我们知道自由市场已经在高等教育行业创造了假设一百万个工作岗位,而我继续供职于公共教育中的一职,那么或许我并不是一个伪善者。但是如果由纳税人负担了一百万零一个公共教育岗位,而我就职的正是那个新增的一个岗位呢?如果纳税人负担了一千万个岗位,比自由市场提供的多九百万个,而我是这一千万分之一呢?

我也认同,从一个自由意志主义的角度来看,有些职业是很有问题的。即根据你认可的政府应当承担的有限职责,有些职位根本不会存在。

我确信,在一个自由社会中,必然会有慈善机构,但是这是否使得在贫困家庭临时救助机构(Temporary Assistance to Needy Families)中谋职是可以被接受的?我也相信,即使在一个没有政府的社会(即没有暴力垄断机构),有效社会管理仍然是必需的,但这是否意味着政客,尤其是支持自由意志主义的政客,是道德中立的?如果你认为政府应该提供国防服务,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任何供职于志愿军的人、在阿富汗的美军士兵,就是一个不伪善的自由意志主义者?那设计武器的工程师和签署建造合同的人呢?

我认为某种程度上确实有那样一个界限,至少有一个模糊的界限,界定一个真正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可以谋求何种职业而不成为一个伪善者,而且,在一些情况下,你的选择是明确的。但我担忧的是,随着政府的不断扩张,这一界限将越来越难以被厘定。

注:穆瑞·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的《活在一个国营的世界》(Living in a State-Run World)和安兰德(Ayn Rand)的《政府资助和奖学金》(Government Grants and Scholarships)都讨论了这一话题。提及这两篇文章并不表示我完全同意他们的解答,不过与本文有重合之处,对于寻求文中我所提及问题的解答或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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